书法是线条的艺术,酒则是饮的艺术。
沉醉于酒与书法的世界,酒能助书,书可尽性。
写书法讲究心与手的彻底放松。书法家于酒后挥毫作书,往往收到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因为酒后精神松弛,没有牵挂,易于放开心手去写。相传,王羲之《兰亭序》是流觞曲水之后,心绪弛放之作,字字珠玑,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阁”,故有“书圣”之殊荣,从此以降,一千多年,无有过《兰亭序》者。相传,王羲之酒醒后,屡书数纸,皆找不到酒醉时那种感觉矣!几幅作品均未称意。苏东坡曾说“酒气拂拂从指间出”,方能写好字,他在《答钱穆父诗》书后自题“醉书”两字;他常酒后在其书斋墨妙亭练书,时有佳作,便自言自语,乐甚。可见,东坡颇喜酒后之书那天真烂漫之态,他有一句作诗名言,叫做“无意其嘉乃嘉。”是的,恰到好似的饮酒,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确实能直抒性灵,古人云“书者,心画也!”那时的心绪最是无缰,不矜持,不拘谨,全神贯注,纵横挥洒,慷慨奔放,气象万千,不用意于布置,而得天成之妙。/ G/ T$ Y6 m& V/ z#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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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与酒结合得最为完美的典型,莫过于唐代的张旭、怀素,他们一为“草圣”,一为“草狂”,其酒后挥毫,墨酣笔畅,仿佛如有神助。唐.李肇在《国史补》记其事:“旭饮酒辄草书,挥笔而大叫,以头温水墨而书之,天下呼为张颠,醒后自视,以为神异,不可复得。”唐代诗人李颀《赠张旭》描其态:“张公性嗜酒,豁达无所营。皓首穷草隶,时称大草圣。露顶据胡床,长叫三五声。兴来洒素壁,挥笔如流星。瞪目视霄汉,不知醉与醒。”其醉后作书之态确实可掬可嘉。
能够与“草圣”张旭那狂放不拘,飘然不群的书风相匹者,就是唐代的另一僧人书家、有“草狂”之称的怀素。李白《赠怀素草书歌》云:“吾师醉后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起来白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恍恍如闻鬼神惊,时时只见龙蛇走。”其酒后疏放不拘,书写的激情一发不可收,顷刻之间,挥写纸张无数,所写之书,笔走龙蛇,颇多古势。晚唐诗僧贯休《怀素上人草书歌》云:“半欹半倾山衲温,醉来把笔猛如虎。彩壁素屏不问主,乱拿乱抹无规矩。”此外,同是唐代的释亚栖,尤善饮,醉后之书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曾入皇宫内府,面对皇帝,挥毫草书,两赐紫袍。有诗赞之云:“通神笔法得玄门,亲入长安谒至尊。莫怪出来多意气,草书曾悦圣明君。”他们醉书之态,与张旭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草书贵在无羁无束,随意所之,飘飘逸逸,洒洒脱脱,似倒非倒,蹒跚多姿,恰似武术中的醉拳、醉鞭,看似无力,然则刚柔相济,雷霆万钧,力透纸背,与酒相较,有异曲同工之妙。
书法尚意,是一个人的心灵外化符号。而草书惟美惟放,惟简惟练,乃书法中之最高境界。香港著名女作家李碧华在散文集《草书》一书最后一篇《舞》中说:“草书是写法中最漂亮的一体。最有舞蹈感”。而其《草书》223篇,题目都是一个单写的草书,“梦”、“解”、“别”“雨”、“念”、“袭”、“不”、“黯”……书法美,文笔亦美。试读《追》片断:“能够顺利地得到一子一女的家庭,真是大团圆结局。因为很多人并非‘分配’得这般如意的。 记得有一亲友,‘新界’人,生女得不到丁屋,年节还没烧肉分。那时听得已有五个女,到第六胎,所有她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亲朋戚友猪朋狗友,都代为担忧,盼望这瘦弱但坚强的女人,争争气气,好让全体放下心头大石。谁知又是女!漫漫长路……没有人‘够胆’问候她。因为此乃噩耗。疲劳而可敬的妈妈,还要‘追’一个儿子:‘中国人嘛,总希望有个仔。’背后有只庞大的‘黑手’,不容她全身而退。遂拥全世界最忙碌的肚皮。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草书笔法、文法结合得天衣无缝,令人不禁赞叹,原来汉字真是这样美,这样内涵丰富,特别是到了李碧华笔下,更可写尽人间百态,淋漓尽致。真才女也!! s% k2 S2 I5 {3 \; [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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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书奇诡,变化多端,密不透风,疏可走马,笔划延绵不断,意韵灌注始终,尤其酒后作书,心手相谐,气势更足。同时,草书最足以触类生化,随化生奇,宛转翻覆,纵心所奔,于是,生命的激情得到最完美的释放,这就是中国书法所追求的浪漫的诗人气质,是“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式的风范。也唯有带着酒世界一同进入书法世界的境况下,才能最终产生草书作品的极致,如王羲之的行草,张旭、怀素等的狂草书即是。
正是:
书法醉人与酒共,
酒道书艺亦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