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知了我的发小凤丫也快要回老家过年,我很期待,自从17岁的她远嫁江苏之后,我们就很少见面-----关于我们的故事年代久远,似乎也近在眼前--- q~#>MB}".
十多年前,我,毛子与凤丫,三人背着破败的行李远到江苏去打工,十六七岁的仨丫头第一次出远门,没见过没有土的柏油路,更没见过比大树还高的楼房,我们笑着闹着说这下开了眼界,一人花了40元坐上了拥挤的大客,凤丫与毛子就吐得死去活来,一刹车就吐,一吐就哭,一哭就骂娘,一骂娘她俩就恨恨的怨我:你咋不吐-------一路上在她俩鄙视的怨恨中到达目的地--常州,客车把我们丢在一个小镇的马路边,恬逢傍晚时分,望着夕阳下一根硕大的烟囱冒着浓浓的黑烟,与我们村砖厂的那根烟囱一样一样的,我哇的一声就哭起来,凤丫一撇嘴问我:你嚎啥嘞?我汲着鼻涕说想家.你活该,刚才我们吐你不吐,活该想家想死你,毛子鄙痍的应着,凤丫说我也想家,就一屁股坐地上嚎起来,毛子叉腰跺脚地骂:侬俩怂包,说好了不想家不许哭,就恁点出息还想替你家狗蛋挣学费,我呸----她也跟着哭! iz^a Q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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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一个冬末的傍黑天,我们仨坐在冰冷的马路上,看着来往稀稀落落的人群与车辆,我们边哭边拖着行李往前赶,这个城市逐个亮起的灯光,匆匆回家的人儿,马路上小贩的花式叫卖-------这儿的一切一切都不属于我们. PZru:.M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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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好在有老乡帮忙,我们找到一个小电子厂栖身,等我们把行李搬到宿舍才知道,这是一个有着二十多个工人的家庭作坊,焊接磁头就是我们的主要工作,多劳多得,手脚快的,一月能拿到七八百,我的天,我们仨睁大了眼砸着舌,这真是一笔巨款,在宿舍里,凤丫拿着手指抠了半天,咯咯的乐着:一个月七八百元,额的肉啊,额娘也能享额的福了.刚才嚎哭的无助,现在对未来的憧憬,凤丫兴奋得眼睛发亮-----几声尖锐的口哨声打断了凤丫的盘算,隔壁就是男宿舍,男女宿舍是一间屋,只是在中间砌着两米来高离房顶还差一大截的薄墙, 我们这边发出的任何响声,隔壁都听得一清二楚,凤丫马上发挥她天赋异禀的骂人特长:弄你娘,你个现事宝,今儿没事就鬼叫,明儿开门就上吊-----凤丫骂得小脸通红,我与毛子也跟着骂,隔壁的男生口哨声更响,乐得肝颤--- t{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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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人中,我是标准的穷矮挫丑胖圆,在这里不费笔墨,毛子一尺9的腰身,大眼睛,挺鼻梁,配在她方正的国字脸上总是不搭调,倒是凤丫显得清爽好多,她经常着一件红色裤子,把白色的确凉衬衫塞在裤子里,配一双尖头的黑皮鞋,帅年又风情,我羡慕得眼睛发直,也真是奇怪,凤丫胸不大,屁股不翘,衣服也都是十几二十的地摊货,泡泡眼扁扁嘴,但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啥都好看,人就显得利落,这不,刚来工厂没几天,一个叫军子的苏北男孩就盯上了凤丫,凤丫不拒绝也不主动应承着军子的殷情,终于在年底,我们回老家时她没与我们一道,而是随军子去了苏北,那年她17岁.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sMAj?]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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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每天在机器的轰隆中流逝着,除了每天做工,我最喜欢的事就是看从老家带来的一本简版的<简.爱>和<童林传>,宿舍里一个叫扣子的高考落榜生与我最要好,这是一个西北女孩,高原红的脸蛋, 氟过量乏黄的牙齿让她高挑的身材也不显得出众,她床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箱,巴金的三部曲,贾平凹文集,白鹿原 ,茶花女,安娜卡列尼娜-----我总是用崇拜目光仰视她,在她沉着读书的时候,偶尔用手推一下鼻梁上的厚眼镜,翻书时微微斜着的头,在昏黄的灯光下,她脸上的高原红都让我觉得这是文化人的象征,她与同学的通信也时常让我看一眼,里面夹杂着生僻的英文单词让我羞愧,她也十分乐意把这些书借我让我充充电,我不懂充电,却对书里的世界痴迷不已,在盛夏的工厂活不多的时候,其他人都会溜到镇上的歌舞厅去消遣,我与扣子就在宿舍看书,看完一本书,都要做笔记,扣子还要问我心得感受,我与扣子说,我喜欢看书,不想一辈子就在工厂呆着,也不想在老家找对象,我要出去闯一翻动静呢,扣子摘下眼镜,语气变得急促起来:这就对了嘛,原来你与我一样,也有自己的一翻打算,多看书,学点东西以后都用得着,我感动扣子这样理解人,而每当我与凤丫毛子说这些的时候,她们都会说:恁做啥嘞,想恁多做啥,还是多干点活多拿点钱哄你娘稀罕. =RX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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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日子,凤丫与军子打得火热,毛子一心想多赚钱讨她娘欢喜,我便天天追在扣子身边学文化,做工的时候,我活做得不细致但手脚快,平均分配的活计,我通常第一个完成然后回宿舍看书,凤丫是个做事仔细的人,有了军子的帮忙,活做得有花样且数量也多,一个月自然不少拿,毛子有点惨,毛糙的手艺,手脚也不灵巧却好强不服输,看到军子常来帮着凤丫做事,她急得鼻梁都渗出细细的汗珠,嘴里不也闲着:小撂货,要不是有人帮忙你定是不如我的,你等着,我也要找个人来帮忙,她说到做到了,军子的老乡--强仔,成了毛子眼中的猎物,强仔真是个标致的小伙,郭富城似的中分发型让他显得摩登十足,赶集时花5块钱淘得的小拇指粗的金链子让他像极古惑仔,当有女孩走过,他便拿出一次性的防风火机点一根烟并朝空中吐烟圈,毛子说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扣子说,瞧那操性,我不忘加上一句:就是一二百五! tq,^!RSb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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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我们仨在工厂呆了小一年,该到年底回家的日子,我心里有点犹伤,扣子说明年不来了,她要继续读书,我也表示不来了,凤丫与毛子同时跳起来骂:你个二百五,不来你能去哪儿一年拿4000块,又快活又没家里人管,要是无聊就找个对象耍着呗,我还是坚持收拾所有的行李,与毛子一起回老家了,年后我就来到了北京,毛子还是去了那家工厂.凤丫与军子已难分难舍,去了苏北的军子家,一直到生完孩子的几年后才回来.还算不错,军子对凤丫一如既往的好,现在两人的孩子都已上初中,每年春节都能看到他们回来,平凡而幸福着,毛子最终经人介绍嫁给了邻村的一个做泥瓦活计的小伙,两人现在开了个服装小店,每当听说我要回去过年,就兴奋得语无伦次说要好好耍耍,等真正见面了,除了一起回忆过去,真正的话题却不多. o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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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知,属于我们的岁月只剩下回忆,我们拥有过去,却无法携手将来,在偶尔温暖的午后,我会想起那个有着高原红脸蛋的扣子. 3]'ab-,V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