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中肯!!!
我心中的这些地标和酒
也许祖上那点那拉氏的血统,逐草游牧的血液和豪饮醉酩酊的性格驱赶着我在一个个地域度过许多个六月,并用身体去计量那粮食酿就的醇浆。
我在追寻什么?是那最为人性的人类表达或是其他?我站在人生的原点奋力向前,有过一切的一无所有之后,充斥了躯体的是现实和物质,醇浆使我不时回头。
而来时的脚印已被岁月的沙漠掩埋,我只能茫然地矗立在陌生的土地看着陌生,无法回到从前,就像无法继续向前。只剩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喟叹。
上帝说,抚摸你胸前的跳动,也许还能感到有我伴着你的灵魂。而我却不停地嗅出浸润在我生命中的酒香。
于是,放歌纵酒后,我一次次抚摸着我的胸前。
贵阳。典藏茅台和三百五十年的古宅,。
泉水浸泡的雀舌沉到杯底,竹制的桌面凌乱地摆放着笔,书籍和杂物。孤独的湖蓝色是典藏茅台的主题,我只感到颀长的影子是伤感。嬉皮的花生米拥挤在盘子里,一个个挑逗着我的味蕾。饮一杯典藏,丰满的醇厚入喉,举头望去,巨大的香樟郁郁葱葱,遮挡了我一半的视线。今天没有阳光,也没有乌云,天空是黯然的亮色,空荡荡的院落只有微风寂静地伴着我。天,就那样无所事事地布陈在头顶的远方。褐色的青石板布满苔藓,那苔藓几乎要爬进屋去,那是早年的达德戏院,门旁牌匾的字清晰陈列,隔着红色的三角花与我相望。“盛世播元音,麟鼓允宜金筑应;故乡聆雅乐,风箫怡好玉屏吹”,我心中幻化着数百年的喧嚣雅乐,布衣文仕,《长生殿》、《西厢记》或穿进耳鼓,而眼前却只有朱墙青瓦飞檐,偶尔掠过的不知名小鸟,以及周边的杂草和石基壁上的苔藓。蝴蝶也馋延欲滴,飘饶在典藏上下。三百五十年,这里发生过什么?古宅之外发生过什么?还有些其他什么过客?一定许多。现在只剩下我,古宅,香樟,石阶,苔藓,杂草。还有什么?
哈尔滨。二点红和近百年的中央大街华梅餐厅。
入门是北方特有的两层,先是厚重的玻璃门,铸铁的金属扶手,进去,很小的开间,再是门。因为北方的风雪的缘故。过道两旁是跃层的卡座。我坐在面向里面楼梯拐角的位置,抬头可以看到一幅女人的油画肖像,使人想起托尔斯泰笔下的女主人公。我点的餐仍然是大马哈鱼排,和烤面包片配着的鱼子酱,以及一瓶叫做“两点红[font=ˎ̥]“的葡萄酒。酒色是那种诱人的桃红,单宁的味道很是淡薄。我品咂美食,望着一切。用大片列巴泡红菜汤,红肠就着葡萄酒酒的小伙子;穿着布拉吉的小姑娘与母亲一起往面包上涂着黄油,娴熟地送入口中。我脑子里想着,那些讲着“哈拉少”的当初建设中东铁路的来自伏尔加河畔的人们,他们在哪里?不到一百年,当年占哈尔滨人口一半以上的“老毛子”们去哪儿了?没有了女人拖地的“萨拉范”长裙和男人的皮靴,没有了婉转的俄罗斯音乐,只有油画,黄油,鱼子酱,红菜汤,诗意的红酒,就像他们的影子和印迹陈列在餐厅,就像是博物馆与外面的哥特式建筑一起记录着曾经。时值今天我甚至还没弄懂二点红的来龙去脉,但从不曾忘记其色、其味。
安顺。老土酒和六百年之久云山屯堡。
它坐落在若干个山峰之间的一小块平地,就像刻意促成。高原的六月,满目的黄色油菜花簇拥着屯寨和蜿蜒的小河。初来乍到,你会有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六百年前的元初。他们无论男女都穿着没膝的长衣,女人戴着各式的蓝色、白色头巾。语言中不时夹杂着一些南京特有的词汇,六百年前的洪武年间他们来自南京,由屯兵贵州戍守边疆的将士后裔组成的村落。至今,他们仍然称呼来自江苏的游客为老乡,他们仍然称呼自己为老汉族。屯堡中中的云峰八寨之首的本寨最具代表性。屯堡人就地取材以石头为主要材料,营造的建筑既高雅美观又具独特防御性,构成安顺屯堡所特有的地方民居风格,有的建筑依然保留着江淮一带的特点。他们曾经申报过老汉族做为少数民族,虽然被拒绝。数百年来,这里的人们都会说起他们不是这里人,是南京[font=ˎ̥]“灰巷子[font=ˎ̥]”来的,那才是他们的家乡。我把车子停在了河边,步行走进屯堡,卖银饰的阿婆,经营木雕的阿公,经营农家菜的小伙姑娘。吸引我的是空气中弥漫的特殊酒香。一问,原来是客人用的一种叫老土酒的当地酒。取来、坐下、品咂。比起普通茅台更加的丰满,让人想起唐代的仕女。标签提示产地是仁怀茅台镇一家小酒厂。我买了些装车,来往人疑惑的眼光告诉我这可能有假。而我的味蕾强迫我持久地记忆。爱,无需理由。于是,你又多了一份回到过去的路径。
回去的路上,倒车镜里映出山峦、屯寨、小河、油菜花,就像过去某个老人不小心遗留的物件,一直躺在那儿。
上海。黑标石库门黄酒和延安西路张爱玲老宅。
由于工作关系,多年前得以在这里小居。房子是那种在上海多可见到的老式洋房,转过弯曲的小道和稀落的树木,它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我走进屋子,踏着嘎吱嘎吱的木质地板上楼,没有人,主人一定是出远门了。屋里除了破旧的陈设和杂物,什么都没有,没有《小团圆》,没有《怨女》。屋外树木的枝叶已经爬进了二楼的窗户,同行的友人说,该修修了。友人的女友是土耳其人,静坐在一旁不言语,望着窗外的林间跳跃的小鸟,她不知道张爱玲何许人也,甚至我的友人也不确切知道张爱玲多少。我却浮想联翩,《倾城之恋》是在楼上的书房写就,还是楼下的客厅;《白玫瑰与红玫瑰》里的月亮一定是从阁楼窗户的窄缝射入;张爱玲与胡兰成的争吵一定是在楼下,抑或是卧室。屋外下雨了,友人的女友透过窗望着小景细雨在流泪。我与朋友围着小号的餐台就这糟香毛豆喝着石库门。这石库门没有白酒的金戈铁马却装满了江南的小桥流水。没有古越龙山的甘腻,更吻合了现代人的轻扬。我在想,张爱玲和胡兰成喝的是什么?今晚会回来么?我身处现在还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我抚摸着屋角的架子床,你信么?我能感觉到张爱玲的心跳。
香港。拉菲正标和维多利亚港湾。
我们乘坐的是朋友的游艇,别人叫他杰弗瑞,我称他阿杰。阿杰请人烤制了新鲜的大虾,并拿出了87年的一瓶拉菲正标。也许是饥饿的缘故,起先虾香远超过了拉菲对我的吸引。但打开拉菲,闻香、细饮后,我永远不会丢失那记忆。远处巨大的霓虹广告牌很是醒目。母乳替代品的宣传是小孩的笑脸,丰乳广告的乳房让人联想起性。乳房的功能只剩下了性。大陆也在蜂涌着贴近拉菲的那些所谓副标和悬挂在头顶上的高价。拉菲身后的那些贴近者和乳房二者间一定有了某种契合。船在摇晃,我也在摇晃,包括心。月亮被挤在水泥建筑间,已经变形,被燃烧的灯火映衬,也不再明亮。它一定很难受。人类在自我物化。
写这文章时,这些酒不仅存在我的脑海、思想,躯体,也在我的酒窖里。走进许多个过去,也憧憬着许多个未来。因为我心中的这些地标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