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害死了脱乔大?
文/焦作老孔
1、 脱乔大是住在大山里面一个叫做东村的农民,他和他的父辈一样,从没有离开过大山一步,没有人记得他们,但是说起那座大山很多人还是知道的,因为这里出了两个名人,一个是智叟,另外一个是愚公,不过,脱乔大和他们俩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耕田劳作的农民,他甚至不知道愚公和智叟是谁。
虽然,他只是大山里的农民,可是方圆几十里不知道脱乔大的人还是不多的,原因是他种的山药,十村八乡种山药的很多,唯有脱乔大的山药与其他人的不同,他的山药质地细腻,断层雪白,味道香甜,所以,府衙下了专门的通令,脱家山药不许买卖,全由府衙收购,当然支付的钱两也相当地可观。脱乔大很是自豪。
脱乔大的自豪还有另外的原因,就是他的儿子们,家有六子,名字分别是天、地、人、和、兴、旺,从老大脱天开始,儿子们的名字都是府衙里的师爷起的,所以,很有气势。脱乔大并不知道名字的含义,自豪地是他家的山药和儿子们的名字都和府衙扯上了关系,所以,人们看到的脱乔大多数时间是双手后背,挺起胸膛在村西口的山药地边巡视,乡亲们见了面也多是点头哈腰地和脱乔大打着招呼,脱乔大也多是从鼻子里哼哼一声算是应了。
2、 可是,好景不常,脱乔大最近突然间发生了很大变化,起先是家里的儿子们发现的,那天从西村赶集回来,脱乔大不仅空手回来了什么也没有买,连走路的姿势也变了,他不再把双手背在后面了,胸也不像先前挺的很高,看人的眼神怯生生地,不时地回过头旺旺后面,就像后面跟着一只瘸狼。回家后,话比以前少了很多,只是埋头抽烟和沉思,那天的晚饭也没有吃。
“爹,吃饭哩。”儿子说。
“吃饭,吃饭,吃屎哩。”脱乔大的回答很生硬,也令儿子们不解。没人再敢说什么,所以那晚脱乔大没有吃饭。
在西村赶集出了什么事?儿子们寻思着。
3、西村离东村只有五里地,但西村却归属于另外的府衙,两村隔着一座山,每天太阳的光线先照在东村的大地上,而落山却是在西村,傍晚,西村还笼罩着夕阳余晖的时候,东村已经是黑蒙蒙的了,家家灯火点起,炊烟缭绕,寂静散落在村子上空。
通常晚饭后,脱乔大会拿出旱烟袋,蹲在房子门楼下的石板阶上一袋一袋地抽烟,家里养的那只狗,黄狼会陪伴着他,黄狼趴在地上,四只蹄子伸展开来,抬起脑袋旺着主人,因为主人会不时掏出些食物喂它,有时吃完,黄狼还会用嘴拱着脱乔大的口袋,黄狼很着急,脱乔大很满意。那天没有,脱乔大而是早早地上床歇息了。
第二天,脱乔大起的很晚,这和他平时也大大不同,儿子们感觉真的是出了什么事情。更令儿子们疑惑地是,脱乔大早饭和午饭也没有吃,而且没有走出家门一步,最多是到后院茅坑走走,奇怪地是脱乔大并不是解手。
小儿子脱旺把他的发现告诉了几个哥哥。说:“爹自己嘀咕着,吃饭,吃屎的,还香不香地自己问自己。”
“去,去,瞎说什么。”几个哥哥呵斥道。
话说着,过去了好几天,脱乔大除了喝点水,饭是一口也没有吃过,而且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每天躺在床上旺着屋顶上的屋梁,好像屋梁上藏着什么。再就是顶多让儿子们搀扶到屋后的茅厕,也不解手蹲在茅坑边发愣,自言自语,直到儿子们再搀扶他回床上。儿子们商量,这样下去可不行,人不吃饭,几天不就归西了么。老大脱天提议请山外的郎中看看,脱乔大执意不肯,还骂道:“混账,请郎中看什么?不是什么病郎中都看的。”儿子们这次没有听爹的话,还是把几十里外的郎中请来了,郎中说了什么“情志郁结”之类的话,开了药方,但脱乔大并没有好转,因为他根本就不吃郎中开的药。
问题出在脱乔大从西村赶集回来,老大脱天还是决定到西村探个究竟。
4、可是,脱天在西村并无所获,若说一无所获也不完全对,有人说那天赶集看到脱乔大,并无异常,只是到西村大户段家吃了饭,还喝了酒。脱天赶到段家,段家很是热情,又是酒,又是肉招待脱天,段家儿子们还口口声声地叫着脱天大哥,大哥地。脱天诧异的很。段家老爷子,段义告诉脱天,赶集脱乔大累了,到段家喝的水,段家仰慕脱家老爹已久,就设酒宴招待了脱乔大,而且段家四个儿女认作脱乔大为干爹。
脱天不理解,带着疑问回到家,把自己到西村段家的事情讲给脱乔大听。脱乔大听完,闭目沉默良久,然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就坐起来,眼睛瞪得老大,一字一句讲述到段家的过程。
5、那天到西村赶集,已临近中午,大老远就看到村口有人蹲着抽烟,他的背后是集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脱乔大离得还很远那人就站起来招呼着,
说:“脱家老爷,赶集呢?”
脱乔大看着那人只是觉得面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随口应道:“是啊,赶集。”径直往前走着,
那人站起来说:“天热,回家喝口水吧。”
脱乔大此时觉得确有点口干舌燥,拿手打起凉棚旺旺天上炙热的太阳,想想,赶集还早着呢,就说着“客气,客气”地跟着那人进了家,那人自报家门,说叫段义。脱乔大很是感激,也为自己的面子自豪,在西村也有知道他脱乔大的。
进门后段家的举动却完全出乎脱乔大的预料,只见段义,一进门就大声地喊道:“哎,家里来了贵客了。”
段义的老婆立马端上了五六个鸡蛋的鸡蛋水,脱乔大知道这山里山外的规矩,这可是山里人接待贵客的行为。
脱乔大不解地喝着水,段义已经里里外外招呼着家里人都忙碌起来,段义站在院子中央说:“儿子们,杀猪了,老婆,上集上打些上好的酒来。”
听到这儿,脱乔大赶忙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说:“段家老爷,您这是干啥哩。”
“哎,不忙,不忙,脱家老爷,既然进了家,就是一家人,再说,您能来,也是我们的缘分,整个院子都会放光的,呆会儿还有大事呢。”
6、 脱乔大脑子一锅粥似的,完全懵了,难道以前和段义有过交情,还是帮衬过段义?脱乔大想不起来,只是觉得段义眼熟的很。
段义说的大事,是在席间,满满的一桌酒菜,只是坐了他和脱乔大两人,酒盅还未端起,段义的四个儿子就扑通扑通地跪在了地上,酒杯举过头顶,一句一句地干爹叫着,脱乔大迷迷糊糊,云里雾里找不着北了。
“段家老爷,这干爹是怎么回事?”脱乔大问道。
“嗨,脱家老爷,认您做干爹,是他们的福分,您讲究仁义礼数是出了名的,难道不应该么?”段义说。
脱乔大似乎想起了什么,段义接着又说:“脱家老爷,没有别的意思,去年初去东村赶集是我的过错,这辈子,人们让吃的饭不少,吃屎没有想过,回来后我想不通,大病了一场,足足躺在床上了小半年,事后我也明白了,这是你我的缘分啊,再说,错出在我身上,罚我还不应该么?以后我们的来往就断不了啦。”
脱乔大像先是被雷电击中一般,后又是一盆冷水浇过来,他完全清醒了,也记忆起年初东村集会时与段义的渊源。
7、 每月初一是东村集会,十五是西村集会,去年初东村集会,脱乔大在地头瞎转悠,忽然间就看见段义在他家地头宽衣解带的方便,脱乔大赶到,段义已经起身系着裤子,嘿嘿地笑道:“内急,内急,就方便了。”
“那不行,你怎么可以在我们家地头方便。“脱乔大很不高兴。
“这不是内急么,谁也管不了的么。”段义解释。
“那不行,那不行。”脱乔大不依不饶。
“哎,我认错,还不行么。”段义心想这是在人家东村,好汉不吃眼前亏,认个错就完了。
不曾想,脱乔大不让步,继续说:“那不行,那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赔偿你不是。”段义说。
“赔偿都不行,”脱乔大很坚决,“你把它吃掉。”
这真是出乎段义的预料,后来脱乔大家的人、和、兴、旺四个儿子全过来哄嚷着,要段义吃掉刚才排泄出的东西。脱乔大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放下话来给几个儿子,说:“不吃掉,就别想走。”
最后,段义并没有赶集,而是满怀羞辱回了家,到家后就病倒了,高烧了好多天,差点没有把命搭上。这些,脱乔大并不知道。
脱乔大完全想起了这些,再往后也没有动一下筷子和酒杯。趔趄着离开了段家,走的时候,五脏六腑像被掏空似的,段义还让儿子把刚刚杀的猪肉带些走,拿了?没拿?走在半路扔掉了?这些,脱乔大已记不起来了,因为他的脑袋被淘空了。回家的路上,脱乔大耷拉着个脑袋,心事重重,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这也就是儿子们看到脱乔大赶集回来的异样。
8、儿子们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是段家的那顿酒宴引出的故事,可又说不出段家具体什么不是来,只是叹气。
说完原委的那天晚上,脱乔大似乎比前几天轻松了许多,眼睛里放出些许光芒。儿子们却一个个心事重重来,愁云密布。
月亮挂上树梢,升到房顶,来到西屋窗户,不住地看着脱家的老少爷们,月亮下的一个人影从堂屋溜出,在院子里伸开,移动到后院茅厕,影子颤悠悠了好久,像是年岁大了的打醉拳,接着痉挛和抽搐。月亮悄然躲进云后。黑夜的泪稀稀落落的淌下来,砸在院里的树叶上发出声响,似乎催促什么。那个影子也在黑暗中融化了。
第二天,儿子们发现脱乔大死在了后院茅坑里,样子很安详,只是嘴里秽物很多。
村子里的人猜疑着,谁害死了脱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