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作老孔 |
2011-11-21 20:03 |
杨爷爷给我藏酒启蒙 杨爷爷没有子女,在我有记忆时就退休了,应该是孤鳏老人,他个子不高,头发稀疏,胡子很长,不过全是那种银白色,慈眉善目的,让人见了很亲切。说话时一口很浓重的东北口音外,再就是就是嘴里的不间断的酒香。 冬天到的时候,他会从老家寄些榛子和松子在小巷的口上卖,一袋特产,一瓶酒,是儿时街口不曾忘记的风景。即使是反对投机倒把那几年也没有中断过,想来还是老院里的人护着的缘故。冬天里,他会戴顶皮帽,黑色的,下雪时,身上白花花的雪,只有帽子在雪天很醒目,那时河南人戴皮帽的不多,所以印象很深刻,很晚了,家家户户吃晚饭了,他还会呆在巷口,饮酒后口中的热气会吹散风中的雪花。也带给我遐想。 吃完饭,大人们串门聊天,就会指使孩子说,去,到你杨爷爷那儿要点松子,有钱没钱,杨爷爷都认真的把松子装进用旧报纸粘好的纸袋里给我们,有时也会说,叫爷爷亲一口,我们会把脸伸过去,爷爷的胡子贴过来,暖暖的,痒痒的,只是酒气很重。那时心中装着一堆疑问。杨爷爷喝酒不醉么?杨爷爷喝的什么酒啊?杨爷爷家里一定有个酒窖,要不早喝完了。 有人会说,杨爷爷,退休了这么多年,怎么不回东北呢?他会说,家里没什么人了,回去干什么?这里都是老门老户的,哪家不是自己亲人呢。人们会说,是啊是啊,他还会接着说,再说了,哪里的黄土不埋人。说这话时他一定扬起脖子喝了一大口,这是我的想象。那时,酒在我心中埋下了巨大的未知,促使我关注酒的细节。不过,那时都是皮毛,比如,酒标什么的。 到了夏天,杨爷爷会卖冰棍,他从矿上冰糕厂批发来的,走街串巷的吆喝,最有特点的是,他吆喝的声音,冰棍儿---------嗨,他嗨声拖得很长,就像叹气,我有时想,他真的是在叹气,为他的一辈子叹气。也许他喝酒与叹气有关。长大后我想,是他气不足,他无法将嗨声杨上去,只有通过叹气的嗨声来吆喝。再后来,我觉得酒是寂寞最忠实的伴侣。 晚上冰棍卖不完,他就会挨家挨户送些,那是孩子们一天最快乐的时候,有时我们都睡了,还要被叫起来吃冰棍。一次的晚上,他没有送冰棍,好奇驱使我去了杨爷爷家。吃惊的是爷爷躺在了地上,呼呼喘着粗气,我把大人们叫来,把他扶到了床上。那次,我不仅知道他会醉,也看到了他家里各式各样的酒瓶,我上前端详了很久。想探寻爷爷在其中找到了什么。 第二天,爷爷把我叫去,问我是不是喜欢这些酒瓶。我点点头,爷爷拱拱下巴,笑着示意我,都是你的了。我兴奋地一趟趟抱回家。事后发现里面有一瓶未开封的酒。我还回时,爷爷说归你了。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是一瓶二锅头。蓝瓶的,小个子,喜欢至极。虽然,现在它在我的藏酒中最不起眼,但却是凝聚了我藏酒的起点和情感。毕竟是我童年记忆的载体。 大人们常说,他杨爷爷,一个人一辈子,没什么花销,退休后又闲不住,净攒钱了。是的,杨爷爷不差钱,他过世前,把一辈子的钱都给了福利院。福利院是矿上办的,他最后几年是在那里度过的,矿上小报对他还有一个豆腐块大的报道。 人们留下许多感慨和赞叹。他走的时候,去了很多人送,大多是一起来的东北人。送进殡仪馆的时候,有人大声的喊了句,冰棍------嗨,那嗨声有点像是哭泣,一声喊叫引发了送殡人齐声的悲泣。 那可能是最后特殊的送别了。 我今天要说的是,那最后送行的喊叫来自我,那年我13岁。还没有藏酒,但藏酒的种子已经种下了。因为毕竟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瓶酒,一瓶二锅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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